宝嘉龙庄园里的克诺尔普

时间:2012-12-26 11:04:45  阅读:2017

  与游弋在大城市的品酒会相比,游走在实际的酒庄间总会多一些特别的感觉。撇开阳光、田园等浪漫系数,亲身走过的距离与经历的天气会带来某种更切肤的浪游感。对侍酒温度乃至酒杯杯型的苛求会退居其次,最苛刻但也最随兴散漫的要求完全汇聚在酒本身。此时重要的,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地点现身的合适的那一杯。   我的"那一杯"曾经出现在法国北罗讷覆雪的山谷里,一杯令人想起鹅妈妈和她那些诡异故事的Cornas "La Sabarotte" 2007,Courbis;还有在教皇新堡那杯"Boisrenard" 2007,带着白居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遗风;晚些有黄昏秋千边的那杯Vinsobraise的Vinsobres cuvée Diamant Noir 2010,映着中秋初升的月亮另有股恋家的味道。但印象最深的还是2011年那次,那是一杯Château Ducru-Beaucaillou 2010。   "Château Ducru-Beaucaillou"的中文官方译名是"宝嘉龙庄园",位于法国波尔多左岸St. Julien村,有正副牌两款产品,另有1970年新置入的拉朗宝怡庄园(Château Lalande-Borie)。即便你不认同1998年帕克将宝嘉龙与拉菲、拉图等并列一级庄这种过于噱头的做法,宝嘉龙正牌酒通常带有的塔夫绸与精细法国刺绣的韵味也会魅惑你在微醺中认同:很多年份里它确实配得上"超级二级庄"这种说法。   那是2011年的9月,根据惯例,宝嘉龙庄园的葡萄酒都应该在橡木桶中沉睡至少12个月才装瓶,我们的到来实际上提前唤醒了它们。但这在向来有在每年3-4月售卖"期酒"传统的波尔多不算什么:从每年新酿的葡萄酒进入橡木桶前就在舌尖幻想它未来的风韵,到桶酿过程中以守护者的名义窥测逐渐成形的酒体,再到把最后的梦想随成酒一起灌入瓶中封存、寄希望于数十年后睡美人醒来时自己能是站在她身边的幸运王子--这构成了法国传统葡萄酒文化最核心的莫乌比斯环纠结。   "草堂春睡足"后的宝嘉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法国画家安格尔笔下的贵妇。比如一年后我遇到的那瓶1999,不动声色间绽放的自信与雍容神似安格尔1856年那幅《摩特希夫人(Mme. Moitessier)》。2011年来到我面前的这杯宝嘉龙,却更让我想起黑塞(Hermann Hesse)那部并不常为人知的作品《克诺尔普(Knulp)》。   《克诺尔普》的第一部分发表于1908年,是黑塞著名的"流浪汉体"小说。尽管这部小说的名气早已被黑塞后来的《荒原狼》乃至《玻璃球游戏》淹没,直至1935年,黑塞还将它称作自己最喜爱的作品:"作家描绘吸引自己的东西,而克诺尔普这个形象对我有极大吸引力。他是'无用的',可他很少干坏事,比那些有用人干坏事干得少得多,而评判那些人不是我的事。我深信,若是象克诺尔普这样有才能而且富于活力的人在他的周围世界找不到一席存身之地,那么这个世界是和克诺尔普同样有罪的。"   在宝嘉龙庄园酒窖的入口处,书写着现任庄主巴宝龙(Bruno Borie)亲自撰写的2011年3月15日的新酒品酒笔记。关于这款宝嘉龙2010,庄主的评价是:"深紫罗兰色。黑色浆果略混香料气味。口感圆润、甘醇,构架恢宏,馥郁丰满、但有极好的酸度平衡。单宁如天鹅绒般丝滑。收口饱满,回味悠长。它是一个永远不会彳亍的伴侣,将牵着你的手接近'卓越'的边缘,甚或前行向更远。"   读过《克诺尔普》的人或许会明白,"'卓越'的边缘"可能意味着什么。在小说的结尾,黑塞让上帝出面、为拒绝停止浪游的克诺尔普做了最后的辩解:"你以我的名义浪游天涯,你始终不间断地把追求自由而产生的一些思乡之情带给在家里安居乐业的人们。"在那一年,或许我曾带着某种近似克诺尔普的心态偶然走进宝嘉龙庄园,不知这一款经历过橡木桶与瓶中沉睡的2010会在何时同样如克诺尔普一样再度来到我面前,正如我在那一年后与1999的邂逅。将葡萄酒在陈酿过程中逐渐成形比作"蛹化成蝶",这其实只是坐守大城市中远观时的单向视角;真正游走在酒庄之间,才会在某些刹那领会:葡萄酒与人之间,原本更近似"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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